《阴湿疯批今天也在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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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郑兰漪
003
男人声音低缓,敲冰戛玉,分明温醇如明月映水,却莫名使人想要落泪:
“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朕不杀你。予你戚妃的名分,望你今后能在长门宫好好修身养性,静思己过。”
活着。
一辈子在无望和悔恨中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你我之间,只是情蛊?”
“只是情蛊。”
芊芊身子一晃,压下喉间腥甜,笑:
“好吧。苍奴,是我……对你不起。是我当年,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对你动了情。而我阿母爱女心切,为了我,给你种下情蛊,使你爱上了我。”
“我虽不知情,却不无辜,我是最大的受益者,从旁人身边夺走了你,让你与所爱饱尝分离的痛苦,在你心中,亦是可厌可恨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她轻声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就算认错,又能如何?
逝者已矣。
她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得位不正,所以招来了报应?可是报应在她身上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孩子?
恨吗?是恨的。可是,该恨谁,恨谢不归?
他并没有对不起她,那七年他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夫君,甚至初见之时,他救过她的命。
那夜她因与阿母置气,爬到了太和城最高的那座高台上,年轻时总是意气用事的,想用这种幼稚的法子来抗争,吸引父母的注意。
却不慎失足跌落。
那一年,白衣郎君马踏银花,映月而来,身轻如燕地飞身而起。
郎君衣若雪飞,玉洁风姿,救她于百尺高台前,坠落刹那间。
初春的夜,好多花都开了,纷纷然地乱飞,吹满他们的头、肩。
她抬头,跌入一双惊艳点漆眼眸。
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她的命是他给的,她却恩将仇报了。
那么,她该恨阿母瞒着她,给谢不归下了情蛊吗?
阿母生她养她,疼她爱她,就连情蛊,也只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成全。
终究,只能恨自己。
恨当年惊鸿一面,意动神飞,那悄然生长的一缕情丝。
“苍奴。这七年,谢谢你。”
痛苦就像潮水一般在涌动,一个大浪“啪”的一声打过来,淹没了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打湿了苍白的脸颊:
“对不起啊。”
谢谢你。
对不起。
谢谢你的爱尽管那是虚假的。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帝座上的男人眼睫轻轻一动。
眉骨投下的阴影遮蔽住他的眼眸白玉似的侧脸被烛火浅浅地映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有过一个孩子的份上请你……逐我出宫吧。我保证此生此世绝不踏入邺城。不绝不踏入大魏半步。”
谢不归称帝后朝廷格局大洗牌国号也改成了“魏”。
臣子当机立断说:“陛下不可!尚未查清南照所图
何况她在陛下身边七年只怕知道的秘密不少!事关国家安危依臣之见还是打入大牢、监/禁起来最为稳妥!”
烛火通明的大殿霎时间静默下来。
秋天的空气渐渐冷了仿佛要凝出霜而那昔日的夫妻二人一君一妃一高一低彼此都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剩菩提叶的灯架旁有小飞蛾不断在烛光照射下盘旋。
“朕意已决都下去吧。”
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清冷中带了点疲惫的低哑。
这句话是她熟悉的语气她过去总是熬到很晚不想睡觉惦念着白日里有趣好玩的话本子偷偷藏在偏屋里点着灯看被他捉到时他就是这么对她说话的。
命令的意味却很温和。
一刹那她像是捕捉到了即将逝去的幻梦一角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苍奴……”
反应过来自己唤了什么已来不及。
“祝氏不要得寸进尺。”
他皱着眉脸色像是被冰封起来拒绝跟她共情那种冷漠很伤人:
“你该唤朕什么?”
芊芊张了张口喉咙里像是堵着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陛下。”
身后蓦地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宫女急急跪下慌乱道:
“陛下不好了郑娘子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说什么非她所愿、有碍名节……方才还跟奴婢索要剪刀只怕是要……”
宫女叩头颤声:
“要落发为尼遁入空门!”
谢不归倏地起身。
冠前金珠遮眼随着他的起身晃动不休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脸颊冷白清瘦的下颚线看起来很有几分少年感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
情的,眉眼线条优越,自上而下睥睨人时原是这样锋芒毕露的。
冷漠脸上生了一双含情目,从前常常能从那双琉璃般干净的黑眸里,窥见汹涌的情感。
只如今这份情感再不独属于她了。
……
直到谢不归离去很久,她才回过神来,泪痕已干,脸上一阵紧绷的涩然。
那臣子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而去,独留芊芊一人在荒凉的大殿中。
“娘娘请回吧。”
御前太监景福上前说。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宫妃。
女子梳着侧髻的脑袋浅浅垂着,烛光扫过她苍白细致的脸和颈,鬓发间的银饰反射着烛火的光,星子璀璨。
模样无疑是极好的,百花中的翘楚。
鲜者如濯,含者如润。
身子却是极瘦。这样的清减苍白,薄得跟纸片一样,风一吹就倒了。
落在耳边的声音分外熟悉,正是那日于龙辇前,持鞭开道的宦官。
“公公,托您的那件事……”
芊芊骤然回过神,看着景福,眉眼染上一缕急切。
她左右打探不到金肩的消息,无奈何,只得寻上了景福。
这几日她日日来寻谢不归,受了不少冷眼,唯有这位景福公公,不仅待她礼数周到,天黑了还请她到偏殿,吃了几盏热茶,虚弱的身体才不至于被寒风冻僵。
想到金肩,急切愈炽,总是要把人寻到的,她、金肩、翠羽,三个女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南照千里迢迢来的邺城。
既是一起来的,当然也要一起离开。
景福知她所说何事:“暂时还没有下落,不过,奴才会为您留心的。”
一顿,他压低了声音,提点道:“陛下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娘娘可炖些安神汤送过来,也好缓和一下同陛下的关系。”
这话一出,她倍觉恍惚。
安神汤。
从前是他常常给她做的。
她来邺城那几年经常生病,大约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大病小病不断,都是他在照顾她。
不管是平日的饭菜还是入口的汤药,无不亲力亲为,甚至于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一勺勺地吹凉了,喂给她。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却根本不在乎的,说为了她的身体,杀几只鸡算什么。
她刚怀上身孕的那个时候就又大病了一场,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严重,怎么都不见好。
谢不归每天都皱着眉头,请了一个又一个郎中,流水般来
来去去。
一日午后她感觉精神头大好了身上力气也足站着时也不觉头晕了。
见日头正好便走到庭院里晒晒太阳看到他阖着眼在躺椅上睡着了。
高高大大的一个郎君手脚有些委屈地蜷缩着雪白大猫似的窝在躺椅上
修长的手半挡着脸日头被桃花树的枝叶筛过支离破碎洒在他的白衣上。
那时天气还很热她取来扇子给他轻轻扇着风好让他在梦中也能感到一丝清凉。
他皮肤很白细腻通透得找不出一点瑕疵长长的睫毛紧闭着睡着时颇有一点小孩的稚气未脱模样。
于是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开始想象腹中孩儿长大后的样子。
唇扬起油然而生的期盼和喜悦。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如果像他的话一定是极好看的。
会有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花一样的嘴唇乌黑茂密的头发……
正当她想得出神谢不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睫毛极长睁开眼时有一种蝴蝶振翅的惊艳美感。
谢不归瞳孔很大很黑也很干净眼白纯粹到不带一丝杂质里面所有情绪都很鲜明。
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朵花即将落下的花瓣。
那种怜惜和温柔像是她轻而易举就能拿走。
正无声对望间他忽然坐起身衣袍簌簌摩挲声落下。
她的身体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鬓发的银饰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摇晃起来耳边清脆的响声不断。
他抱她的力气重到像是要把她给揉碎了融进血肉里去一样。
被这个人完全占有的满足感深深地在每一根骨头里蔓延。
他把脸压在她的鬓发边蹭了蹭然后侧头在她额间轻轻地吻着。
带点刚睡醒的慵懒语调低声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去给她做。
她觉得他太宠她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都快让她离不开他了:
“没有你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我太需要你了。”
“……我想被你需要。”
他像一只黏人的大猫反复蹭她脸颊嗓音听上去很哑好像熬了好几天没睡一样
“以后也请夫人一直一直这样需要我吧。”
她被他蹭得有点痒咯咯笑起来却忽然感到脸上湿漉漉的。
她心中吃了一惊霎时间像是泡在温水里般一片酸软。默默抬手抱住了他。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积攒了很多压力,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也是有的,便装作不知晓,愈发将身子贴靠向他,让他感受她的存在。
人都是有喜怒哀乐的,只不过谢不归在她面前总是很稳定,给她的感觉一直强大又可靠。
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感,郎君呼吸清浅,头埋在她颈间,表达着对她那种超乎寻常夫妻的眷恋。
她不敢惊碎这难得的脆弱,就像不敢惊扰停栖在指尖的一只蝶,怕它一飞走,就不再飞向她。
一眨眼,思绪回归。
这样的人再也没有了,这样的眷恋也像是那泡沫,飘到半空就碎了。
芊芊看着面前的人,真诚道:
“多谢公公提点,您是个好人。
来邺城已有两千多个日夜,她仍未变得长袖善舞,连夸人都是干巴巴的,倒是辜负了那人早年的一番教导。
景福摆了摆手,看她一眼,嘴唇蠕动了两下,似有些话藏在心里。
终究咽回了肚子里什么也没说。-
离开含章殿没多久,刚行至半道,一个穿绿衣的宫女撞上来,满脸的失魂落魄。
同她一照面,蓦地屈膝,重重跪在那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
“小主人,求小主人救命!
翠羽跑得鬓发散乱,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恐惧得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他、他为了郑娘子动了大怒。他要杀我阿兄!娘娘,救命!
翠羽一紧张就会变成结巴,一迭声慌慌地喊着救命,语不成句。
芊芊吃了一惊,面上不显,揽过她肩,抚她发顶,帮她缓一会儿好站起来:
“别急,你细细说来,我听着。
翠羽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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