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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妆成》

23. 请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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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梳一直认为自己对小孩是缺乏喜爱的,知道小孩在她头上撒尿就更不喜欢了。

她甚至不能跟小孩讲,不然他要笑你。依小孩奇怪固执的性格,这样无聊的事怕也是要反复讲。可若是他没睡下,她八成是忍不住质问的,就好比她忍不住质问仙子,“他是不是吐口水了?”仙子说隐隐看到一束红光,慢慢靠近,像生命之火,炙热,不息,小贤再小解一番,那光似要穿过……

“灭了,没有的事,”她忍不住打断,“可是有吐口水?”

“是。”

好哇,好诚实哇。

“我们在重阵之中?”

“在十方阵中。”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来到这里,白天窝在地下,伸手不见五指,左右不过五步;夜里趴在云上,上看下看,也不过青盲雀目。翻身叉手脑后,星空依旧遥远。她时常夜不能寐。这里的风是风,雨是雨,只有它们近乎是自由的。

这世界,当真是无聊透顶。

惟其是清闲寂寞倍感无聊,可她不寂寞。

车家小孩成日里上蹿下跳、吵吵闹闹的,吵着玩,闹着吃,她不想理他,偏这孩子缠人那女的爱帮衬。只有他睡下了,她的世界才彻底安静下来,她才能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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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种。”

这天,黄胡子从城里回来,听见几个妇人在树下谈天,凑趣过去叨一嘴,吓了三人一跳。“哪个囚攮的!”

“阿耶,黄大哥哪里来?”那一个有点心惊。

他说城里办点事,拿着个黄纸包,说请她们吃东西。旁的老妇人把手一挥,“胡儿你还不晓,那帮伢泼顽皮玩出事来,快去伯昆师傅家看看!”

“梁娘,我儿——”不消说,他儿子肯定和人打架了。那小子没用,怕不是被人欺负!

黄胡子抄近路穿过人家一片旱菜地,刚冒头的冬日斜阳顺势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伯昆叔是村里的老郎中,衣钵传给万二。

他很快赶到车万二家。路口斑驳的血迹,妇人的哭声,小孩的惊惧,把他隔绝在外又把他拉向深渊,乌压压的,某一瞬间,强烈的愤怒、不争淹没过他,逼人大闹一场,他揪住自家小孩不停地打不停地骂,“臭小子!叫你不懂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坏伤了心,我养你有个屁用!”小孩哭着挣扎,“是他们先打我先骂我!”车万二过来,红着眼睛说:“非要闹!出去闹!”他家小孩丢了一只手,还没醒,老头子在邻村给人看病还没回来,有个三长两短的要他们好看!

非是闹一场,又不能吵着小孩,他们只能守着,该是守着,日熬夜熬,总算,小孩醒了。“小哥,我把金辉的手赔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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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孩有捡回斧头,老郎中气不过骂了他一顿,过后又指着那凶器叫黄胡子拿回去,想恶狠狠地羞辱他一番,又只是说,“以后我们两家断绝往来,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好自为之吧!”

这一下胡静知联系到自己丢失的那把斧头,无意间把罪怪到妖怪头上,那小孩比她更能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带斧头,是山里的妖怪操控了我!”

事情似乎颠倒起来。

去还斧头的路上,胡静知始终闷闷不乐。

“……我又看到康家那小子,听说他在外面,”车五哥搬木头到架子上,眼尖见到来了个活人,转头拍拍手道:“女道长,给我吧。”

“你让车大爹看看是不是他家斧头。”

车五哥说,“这还用看,就是我家的。”

胡静知一时没话。

地上堆着几根削了皮的木头,她找着话,“小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给咱爹娘做两口棺木。”

“够吗?”

“慢慢来。”

“儿,我就说做一口大点的棺材,我二老一起走。”谁留下都不好过,车老父妻也不想过多麻烦别人。

“又胡说,儿还要给你们颐养天年呢。”

原来车五哥过继过,老两口带着,小时摔破头留了疤,夫妻俩想是前世造孽太多没那命,给人送回去了,只是常往来。“万二叔家小孩可算是醒了,多亏你们帮忙。”

胡静知苦笑,摇了摇头。

车老说,“可怜我家车贤还没回来。”

“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胡静知于是说。

当天夜里,她们请了一个庄稼汉,本想是请一个庄稼汉,车五哥主动请缨上山帮助他们。车老不想他去,架不住小伙子主意定,不得已拉他到屋里烧香祈福。

三更天,小村庄一片寂静,人家的老黄狗也昏昏欲睡,车五哥偷偷上了山,还是那把斧头,久经年月,仍被磨得光亮,他精心挑选一棵大小合适位置较好的树,把一盏破灯放在低处,借着月光,一下一下又一下,认真地对待,风在吹,他不以为然,灯灭了,他不移脚,这时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看见了,疑是风吹下来的藤曼,好长一条。他抓住它,用力往树上蹬一脚,又神经地把藤曼绑树上。轰地,树倒了!长藤动起来!就是它!它拖着梅树往深处走,又来拌他,他摸索着去寻斧头,冷汗直冒,偏他找不到,妖怪又来缠他。车五哥直呼救命!

“来人呐!来人呐!我在这里!”代可莘一把斩断长藤,扶起车五哥。她们听到动静便火速飞上山,全员出动。其他几个都去捉拿山妖了。代可莘问车五哥,“怕不怕?”

小村庄近城,村里的年轻人讲话还是听得懂的。

车五哥喘着粗气,腿直哆嗦,“娘嘞娘嘞,邪乎的嘞!要把老子嘿死!”他欲要扶身后树,空的,摔个仰八叉。这年岁冷得早,夜里没敢少穿,没把他摔痛,只一双手火辣辣的,抬起看,一手血,黏带着泥土在正燃起的火把下颤抖、发汗。

————

“妖怪,你把我家小贤藏哪了?”有妇人远远地问一个女人。

女人被绑在路边的木桩上,一身破烂的水田衣,头垂着,六尺长发遮满她的脸。她好似从梦中醒来,身上的符咒让她挣脱不开,动弹不得。她看向妇人,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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