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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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码头上人头攒动。
餐厅里坐满了水手和来来往往的商客,一个身材有些臃肿,却面容和煦的老人正在娴熟的擦着桌子。
服务生匆匆忙忙端着餐盘在人群中穿梭,收银台上的电话响个不停,一个年轻女人在围裙上揩了揩手,蹬着高跟鞋带着颇有节奏的步子匆匆从后厨跑来,去拿那震天响的听筒。
“阿爷,阿爷,”不一会,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哒哒哒跑回来,抱着老人的胳膊笑嘻嘻的:“有个叔叔在门口等你呢,说是按约定的时间来找你的。”
那老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叮嘱道:“你跟那位客人说进来楼上坐坐,我马上就来。”
小女孩得令,笑嘻嘻的又跑走了。
不一会,一个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跟着她走进了这座拥挤的餐厅。
他面容冷峻,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件黑色的风衣,长长的皮靴,走路时悄然无声,像一道黑色的影子。
他缓缓拉开二楼某个隔间的门,同里面的老人相视一眼。
那老人温和的笑了笑,白花花的胡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梁先生。”
梁野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其实很意外,”老人对于后者不冷不热的态度并不意外,只是依旧笑吟吟道:
“我以为,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脱离【将息】,应当会想着逃离的越远越好,没想到您还停留在石城,甚至找到我这里。”
中年男人淡淡的落座,长期的杀手生涯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轻快且悄然无声。
他平静开口,声音醇厚又带了点沙哑:“您都能在【将息】的眼皮子底下活的四世同堂,我又怎么不能。”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随即扬眉道:“我一个老人家,作为叛徒自然是有点根本才敢这样明目张胆。但我可和您不一样啊。”
他陈述道:“你想复仇。”
梁野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我的孙女明年还要上小学呢,”老者笑吟吟,意有所指道:“我不会给自己的生活找麻烦。”
“……小梁啊,”他语调苍老而沉稳,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瞬间唤回了梁野久远的记忆:“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要么臣服,要么逃离,要么鼎立。”
“你没有力量和【将息】抗争,”老人温声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巢】不会轻易放过背叛者,姓蒋的在他选择背叛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将息】不会存在太久。”
“这些你都知道。”
男人轻抚杯口的指尖微顿。
“是你放不下仇恨。”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默,浓重的呼吸声外,楼下嘈杂的喧嚣显得更为突兀。
老人的声音苍老却已经温和,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我周末去看了阿音。”
后者的身形再次一顿。
“我看到她墓上的郁金香被人换成了新鲜的。”
冰冷的长街上,行人匆匆。
车铃声响成一串,从他身边路过,又飞快的远去。
老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小梁啊,你和阿音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她用命换你逃离,要的可不是你依旧困在仇恨里。”
“过两天再去看看她吧,那丫头活着的时候就最黏你。”
他站在郊区的一座墓地前,小小的山坡上流动着风,深深的草晃动着,淹没了他的靴子。
【将息】中死去的杀手不被允许在墓碑上刻下名字,为了防止被发现,梁野也没有为魏音刻上名字。
他只能在墓前又留下一束新鲜的郁金香。
魏音并不比他小几岁,他们共同在孤儿院长大,一同被【将息】发现收养,一起长大,算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魏音性格活泼又细腻,自小就展现出很强的医术,被特殊培养之后进了【将息】的后勤组,经常被安排和他搭档去做任务。
从小到大的默契让他们一度成为组织颇为看重的搭档。
如果不是为了谋划那场逃离的假死计划,他们大概会始终这样,直到某一天葬生于任务之中。
梁野靠在墓碑边的大树下慢慢吸了一只烟。
怎么能不恨呢。
他的人生,他的父母,他尚且年幼的妹妹。
高位者一个轻飘飘的目光,漫天的大火带走了他的一切,包括往后余生。
梁野在烟雾间看向自己的双手。
……只因为那一个虚无缥缈的“记录”。
满天红光落满山丘,晚霞披在他肩上,流光溢彩。
梁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中惊醒,一遍一遍回忆重现那破天的血光。
年轻的夫妻只来得及喊出那半句“快逃”,便瞬间消逝在银白的刀光下,年幼的女孩甚至没能说出一个字。
中年男人微笑着在拥护下向他走来,那虚伪到温和的笑容刺痛了血泊中少年的眸子。
“你就是传闻中觉醒了能力的梁家后人。”
十四岁的少年失去了一切,从此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逃离与复仇而行。
这本只是他的痛苦与挣扎。
……但【将息】不仅带走了他的前十四年,也带走了本该鲜活的无辜生命。
夕阳西下,梁野终于站起身来,活动着早已酸涩的关节,猝不及防对上了山坡下一双安静的眼睛。
小女孩身形瘦弱单薄,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却被她理的整整齐齐。
她抱着一束郁金香,平静的与他对望。
梁野冷不丁想起了老人说的话。
女孩却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走上来,熟练的打扫干净墓碑,然后以挑剔的目光看了看他新带来的花,转过头忽然开口道:
“你买错了。”
“……什么?”
女孩冷淡的放下了自己的花,随即淡淡道:“这是山脚下那个花店老板为了赚钱自己养出来的野花,叫新月,不是郁金香。你被骗了。”
“……”
梁野感到自己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他一向不善言辞,更别提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不到的小丫头了。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那女孩看上去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走上来,颇为熟练的掏出毛巾,细细的擦着墓碑。
她眉眼淡漠,有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老练,做事时却极为干练利索,看上去颇为熟练。
梁野静静地看了一会,冷不丁开口道:“……老头让你来的?”
那女孩手上动作一顿,随机看向他,扬了扬眉:“老头?”
她站直身子,抬手一指不远处:“我是孤儿,住在那里,老师让我负责照看教堂后的墓地,你把墓碑立在这里,不近不远的,我顺手一起擦了。”
梁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镇上那座老旧的教堂,他儿时就有了。只是后来信教的人越来越少,也就逐渐荒废了,直到后来,听说当初的老牧师把它改成了孤儿院,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面前的小丫头周身散发着过分早熟的气质,让他实在无法简单的将她看做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
梁野默了默,脑子里考虑了无数句话,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谢谢。”
女孩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的蹲下来,继续擦起那块灰青色的石头。
“我叫山栝。”
干完活,女孩冷不丁的开口:“我每天都会来。”
梁野一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那女孩已经转过身离开了。
他怀疑自己是太闲了,又或者是那个女孩的年纪和自己妹妹死去时的年纪一般大,引起了他不少回忆。无数个第二天,他又再次鬼使神差的站在了山坡的树荫下。
“……她是你的妻子吗?”
忽然被提问,后者微微一顿,随即淡淡道:“不是,是妹妹。”
女孩对他的到来并无表示,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淡淡的发问。
“那你说的那个老头是谁?”
“……我以前的老师。”
“你们关系很好吗?”
“……我和她(男人看向墓碑)被送到……我……后来公司名下的孤儿院接受考试,是他在关键时刻带走了我们……他教给我们一切。”
山栝侧头看他:“留在孤儿院会怎么样?”
梁野掐灭了手里下意识点起来的烟,默了默,看了眼对方只到自己腰腹的个子,难得且生硬的试图学着小镇里唯一那所学校的幼师,把话说的委婉些:
“……会变成星星吧。”
女孩面容冷淡:
“那不就是死了么。”
“……”
“怎么了?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屁孩。”
“……”
无声的沉默。
半晌,山栝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看上去我们也差不多。”
“……”
女孩扬了扬眉,抬手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臂。
梁野一顿。
破旧的教堂里,沉闷的钟声在头顶敲响,空气里弥漫着朽木的枯槁味。
大厅的中央,面色苍白的老人穿着陈旧的牧师服,将一叠协议递向一身黑衣的男人。
梁野没有错过里间大门缝隙中偷偷窥探的,属于无数个孩子们的目光。
“……感谢您,先生,”那老牧师沙哑沉闷的声音响起:“愿主祝福您。”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教堂外的青石板上,明明灭灭。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走着。
梁野沉默着,质疑着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冲动。
常年的杀手生活让他早就将杀手应当明确的准则烂熟于心。
———任务至上,利益至上,首先是组织,最后是性命。
他完全违背了这份支撑他存活了十几年的信念。
“谢谢。”
女孩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响起,轻的像一阵风,很快便消散在了山坡的草丛间。
梁野当然听见了。
他只是沉默着,而后开口道:“我会离开这里。”
女孩抬起头看向他。
兴许是午后的风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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