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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昼短》

9. 何以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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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信他,从未有疑,可惜信件必须烧毁不留痕迹。

宋辑宁进殿见怀钰席地用铜钎拨弄炭火,嘴角还勾起笑意,怀钰回头见着他心中霎时七上八下,确认已是灰烬才起身。

膳房的宫人随后端着托盘放置在圆桌,宋辑宁握住她手带她坐在桌前,端起四神汤舀勺递她唇前,怀钰迟疑,“当真要喝?”原想着离开立政殿便可不用,他竟亲自送来兰台。

宋辑宁勾唇,将玉勺往前递近。

与其一口一口品其滋味,怀钰直接端起喝尽,好在是小碗,宋辑宁静静目视她,怀钰咀嚼口中豕脘,紧皱眉频满脸苦涩,即便清洗再过她亦不喜此等荤腥之物。

怀钰心中诽谤:不知是哪位庸医非说这豕脘煨以四神汤药效更佳。

宋辑宁将蜜饯端给怀钰,这还是他特意找章太医请教的,膳房将蜜饯一一呈上,章太医看后说是香橼可理气和中,他才给她用的。

怀钰见是香橼脯摇头,这蜜饯太酸她亦不喜。

药膳中四神汤怀钰最厌,因她脾气虚弱食欲不佳,儿时太后与母亲没少让她喝。

宋辑宁狡黠轻笑,“这般难以下咽?”

膳房宫人收走碗及托盘,阿云呈上清水,怀钰端起漱好几,宋辑宁拿起阿云递来的棉帛给怀钰轻擦嘴角水迹。

太近了,怀钰站起身,速取下披氅覆在身前,警惕退后,他不是答应独留兰台给她住,为何还要此时至此,她还未搬去新居呢。

宋辑宁见她这防备样,“阿钰,朕只是想你好好将养身子。”他并非登徒好色之人。

“将我小剑还我罢。”怀钰已习惯此剑为伴,她力气弱,若真遇着危险,“没护身之物,我不安心。”

宋辑宁起身走向她,“朕自会护着你。”

怀钰持小剑且不说伤不伤他,但按她那清烈性子,哪日他若不慎惹恼她,她伤自身亦是可能。

更何况是宋安送予她的,他那日取出时已命人锻毁。

注意到桌案上鸽笼里空无一物,宋辑宁眸中狐疑:“阿钰捡的鸽子呢?”听宫人说她宝贝的紧不许人任何人靠近触碰。

结着朝事暗潮涌动,宋辑宁才想起这事,多疑之下命邹荣去趟祥苑,宫人来报无一鸟丢失,怎的怀钰这鸽子今日就不翼而飞。

怀钰捏紧身前披氅,不动声色:“逃了。”总归飞奴回去之后不会再到此地,她有撰入让哥哥好好善待。

幽暗烛光下,宋辑宁眼神锐利,逼近怀钰,他个子高,怀钰整个人被其身影笼罩,无形压迫着怀钰,对她似是解释似是警诫:“阿钰,有些事,不是你所想那般。”语气蕴着怒意,不作逗留。

阿云不会儿进殿站于屏风后,怀钰回到床帏处,依旧见她不离。

“纪姑娘,陛下让奴婢随侍内殿。”

摆明要监视她一举一动,怀钰指尖聚拢捏紧身下被衾,宋辑宁倒不如跟她直接挑明处置她,这样促狭她有何意义。

阿云见她躺下,入内吹灭床榻两侧烛火。

-

倾瑶台,怀钰往后在此住下。

傅霓旌知晓宋辑宁与她情意,所寻这清净之处,景宜秀丽,此处原并非后妃居所,是天子品茗处,这些时日傅霓旌按着宋辑宁的意布置殿中一切。

寝殿内怀钰入眼,梦回少时,竟与儿时在宫中的居所相致。

一应需用物品备好,新裁制的衣裳叠挂满柜,多是艳丽,陪侍的两位宫人是宋辑宁亲自给怀钰挑的,阿云还是继续跟着她,另外傅霓旌拨了教习处于嬷嬷来此。

怀钰落坐铜镜前,宋辑宁给她发髻插上金蝶尾步摇,司制司独独打制,仅此一支,两手搭在她肩上,与她一起看向铜镜中,“阿钰所应,是否作数?”她那日的妥协。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等画面,终是实现。

怀钰面无波澜,“作数。”她眼下屈居人下无奈妥协,自是作数。

宋辑宁没有为难她,怀钰在他走后取下并将桌上妆奁扫落在地,只握紧她手中的青鸾发簪。

“怀钰。”

闻声回头,怀钰情绪翻腾奔涌。

奔向阑玳跪于身前,“母亲,母亲。”多日思念化作泪水如流水不尽,唯有亲人身侧她才敢稍放戒备。

怀钰给阑玳举来矮杌子,倒杯茶水递上,命宫人全部退出殿外。

阑玳忧心,眼眶盈盈泪溢,她亦思念女儿,“最近过得可好?陛下可有为难你?我心中总是后怕。”怕的是怀钰言语触怒宋辑宁,家族遭难。

历经前朝,见过多遭杀戮,怀钰又是张扬的性子,心有傲气。

怀钰心悸,何以为难,“他都做出这种种事,与为难有何区别。”

阑玳看着怀钰垂眸无神,轻摇了摇头叹气,她一直知晓宋辑宁对怀钰的感情,之前是有心防备,与太后极力促成怀钰与宋安,是家族利益为上,谁能想当初担心那些如今竟成真。

怀钰与他相斗,何等危险,万一落个糟糕下场。

阑玳想若是怀钰答应她所求,她便回家分折家产,遣散族中众人,她与临安侯此生挣扎至此位不过是想女儿过得好些。

阑玳试探:“如是我所想,是要你留下来。”宋辑宁不会伤怀钰,她相信,可却未必不会伤她族人。

宋辑宁对怀钰所做诸事,当初因着有些缘由,她与太后皆未告知怀钰。

怀钰震惊为何要说这些,震惊于阑玳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宋辑宁跟你说了什么?他让你来劝我,他威胁你,是不是?”怀钰情绪激动站起身。

阑玳拉她坐下,劝诫:“既已进宫,你莫要再直呼其名。”天子名讳,怀钰怎得到此时还不知收敛,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不死亦是极刑。

如今要护的不仅是世族中人,还有当初从宫中逃出来的,阑玳母家幸存的人。

“你来平阳之前同我说你要逃,世风之下你一个女子能逃到哪儿去?族中这么些人,你让他们往后如何生存?你当初既为掌世族除杀你亲堂兄,便要担起此责。”阑玳追悔莫及,端着茶盏的指尖轻颤。

当年是她同怀钰说当家之主可调拨世族银钱,可调族人,可处置世族中有二心之人,只因怀钰是女子,她当怀钰未放在心上,谁料想怀钰会与军中部下串通求助颛孙勉之,在军营中暗杀了亲堂兄。

怀钰要权,是要自己做主自己性命,她要的不是从别人手中摇尾乞怜,怎会答应阑玳所求。

如今所做诸事是怀钰与她部下一概策划,阑玳常年待在府内多不知晓,临安侯又是愚忠之人,朝廷从前让他做的事未必是正确他照样视死如归做完,她更不敢同父亲说。

有些事她布局,曾经或许不是为用在现在这些节骨眼,可眼下是迫不得已不得不用。

“我做不到,苟活宫中。”怀钰仰头,抬手抹去阑玳眼下泪滴,“母亲信我一回,就这一回。”

她从前既是令父母骄傲的女儿,往后亦会是。

她亦何错之有,心在云天,只是不想自己所学毫无用武之地。

品尝过甘烩的人还会觉得果根美口吗。

阑玳拥着她泪如雨下,“我多希冀你能轻松快活些。”十九年来,怀钰未过多少安生日子,今又被责任上以沉重枷锁。

空气冰冷浓稠,怀钰闭眼掩盖悲痛,眼泪无声滑落,哽咽的声音在喉中打转。

怀钰柔声细语:“母亲可还好?腿疾可有

复发?”那年她虽替母挡却敌军数箭,可阑玳膝骨伤重迟迟不见好,如今遇冷即疼痛难忍。

阑玳点头,宋辑宁一向还是尊重她,“章太医医术极好,每日施针后夜里得以安眠了。”

怀钰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算是,她此次对宋辑宁以己度人了。

遂想起纪瑾华入宫之事,怀钰急忙问道:“七叔家可有动作?”

见阑玳神色茫然,怀钰着急,“您可知纪瑾华进宫了。”此事不可小觑,若非是临安侯手足,她的亲叔叔,怀钰早结果这吃里扒外的一家。

阑玳答她:“我未听你父亲提起。”

怀钰懊悔自责,她回平阳之前该拖几日将事情安排妥当再来,悔未提前布局未雨绸缪,她低估宋辑宁的警惕,宫里问话就是给银子那些宫人亦皆不敢同她多言半句。

阑玳拍拍怀钰手背,宽慰:“你放心,她不敢多言,她母亲还在你哥哥家中。”母女两人相视点头。

纪瑾华是威胁不到她们,可纪七叔呢。

怀钰总不能在母亲面前详说心中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阿云在门口靠耳倾听,怀钰与阑玳在家以外谈话皆是警惕,两人低声,阿云未听到半分。

于嬷嬷见她脸靠趴在门上,轻拍她肩,“怎的在门口站着,还不快去帮忙布景扫尘。”怀钰喜爱玉梅,宋辑宁叫内府送来好些,两三个时辰过去还未布好。

越过她叩门,于嬷嬷问道:“纪姑娘可要现在传膳入内?”

怀钰刚想应下叫母亲一起,阑玳制止,“不了怀钰,你这里耳目多,我若在此用膳,只会让陛下觉得你我在议事。”

怀钰难受,可阑玳说的极对,她只好照做,“母亲现下住在何处?”

“平阳城中,临安侯府。”此处是朝廷所赐,与在边城自建的府宅大相庭径。

听得是在宫外,怀钰失望,以她母亲行性命来牵制、威胁她和临安侯,宋辑宁真是好手段。

“母亲万事留心,若得机会女儿定时常去看您。”怀钰起身相送,阑玳推开她手示意她止步。

望着阑玳离去的背影,怀钰捏紧掌心,目光深处似是下了决心。

应声传膳入内,于嬷嬷这才随着膳房的宫人入内,宋辑宁现下知她不喜荤腥,今日所呈午膳素锦居多,“纪姑娘,这些菜肴您若有不喜可告知奴婢,第二日膳房会换成旁的。”

端起陶魁放离怀钰最近,“这是陛下吩咐膳房做的鹅旽掌汤齑,宫里您是头一份呢,陛下说这道虽是荤腥但您应当会喜欢。”尤其适合怀钰这等体虚之人食用。

怀钰内心触动,却亦觉着宫内女子可怜,不过一道菜肴,入口因旁事食之乏味。

年关将至,宫中众人皆忙碌,倾瑶台寝殿南侧修筑有一处高台,景观之致,怀钰亦能瞧见在下扫雪、布置宫景的宫人。

于嬷嬷陪于身侧,笑意询问:“纪姑娘可要去柳漾湖瞧瞧?虽说不大,但那边人少清净。”她来时,傅霓旌有交代怀钰喜清净,她牢记于心。

怀钰默默打量她,面色一沉,“你若喜欢,便自己去罢,今日不用回此了。”

“啊?”于嬷嬷怔住,呼吸一滞急急跪地,“奴婢多嘴,奴婢多嘴。”一掌又一掌扇在自己脸颊。

怀钰未理会,她这两日是有瞧着于嬷嬷偷懒将琐事扔在阿云和另外两位宫女手中,懒散谄媚之人她最不喜。

于嬷嬷紧着这次,为来倾瑶台侍候花去不少银子,只想着若能讨好这位主子得其信任后半生无忧。

“纪姑娘,皇后娘娘宣您过去。”阿云走至楼台下回禀。

怀钰错愕,她与傅霓旌并无其它交集,宣她作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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