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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昼短》

39. 一元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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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门处人影幢幢,南来北往,东行西去。

“头首,每家商铺都要搜?那要到猴年马月!”

“尚书令大人说了,必须沿途一家一家仔细盘问。”

领头官兵将画像展开在商铺掌柜眼前,“你,见过画像此人否?”

城门告示墙新添寻人榜:

平阳城尚书省太府寺寻人事,临安侯之女,年约二十,杏眼蛾眉,身约五尺,形销骨立,腊月下旬不见行踪,身着盈盈携绣兰华缭绫。

今奉皇命寻人,凡我境内官民人等,见其人行踪或有知其下落者,即行速报官府。

若有助其逃之不报者一并问罪,若有奉行踪者,赏银五百两;奉落身居处者,赏黄金百两。

特此告示。

榜旁附及一张宋辑宁亲画的画像,运墨施彩神形俱妙,与怀钰外貌甚是无二。

只听得黎民围在寻人榜前议论:

“百金寻人,此人是犯了何等事儿啊?”

“这临安侯,不是前段时日才被收了兵权?”

现下平阳城中昼夜盘查怀钰踪迹,平阳与冀泾接壤之地严锁水陆要冲。

大昭如今疆域广袤,且冀泾紧邻丰鄞,要想在冀泾寻人谈何易事。

宋辑宁忧心怀钰若是已离冀泾,按现下所查明的诸事,以及前些时日梗阳氏的密信,她定是否至南夏。

他独独想不明,怀钰为何宁愿与南夏敌国有关联,也不愿同他有关联。

难怪她急不可耐,让他送走她母亲,他竟每每遇上她所求,便会不停地心软。

安仁近日屡犯大昭西疆,他不能于此刻出兵南夏。

更何况与南夏盟书的休战之期,还余两年。

立政殿内,宋辑宁批阅奏折的素毫稍顿,漆眸扫过高台下瑟瑟跪伏的重臣,他离宫数日,且是待他回宫后,方才命人大力寻觅怀钰,怀钰此刻怕是早已逃之夭夭,可偏偏他还抱有些许侥幸。

宋辑宁声音里浸着连日操劳的沙哑:“裴卿可启程了?”

苏衍:“回禀陛下,已启程。”

自打怀钰离开后,宋辑宁愈发清减,时常眉峰深锁,一心扑在朝政上试图掩盖内心忧虑,双眸下隐现青痕。

“于平阳与冀泾…”宋辑宁捏了捏眉心,“五日后若再无线索,你们不必再寻,只待临安侯进平阳。”

-

初一,马车碾着满地落英缓缓驶至荣王府大门。

锦帘垂落处,怀钰端坐在位迟迟不愿下马车,心中荒芜,紧紧攥着手中的尺素,指节因紧张而发白。

勉之递来一柄缠金错银的小剑,“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怀钰便以此物取其性命。”

怀钰喉间发紧,指尖抚过剑柄,她那日不过因心伤随口一说,哥哥竟放于心上,真赠她小剑。

勉之温言道:“明日哥哥便来接你,不过一日,荣王夫妇是秉性仁厚之人,你不必忧心。”

言罢勉之振衣而下,“来。”朝车内递手扶住怀钰,“小心。”

怀钰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下马车,紧紧拽着勉之的袖缘不松手,“哥哥…”

她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双眸中的局促。

荣王妃早早候在王府大门,见着怀钰身影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朝勉之下拜,“见过殿下。”

怀钰欠身,“王妃。”

怀钰不免疑惑,犹自张望,为何不见荣王身影。

“哥哥先走了。”勉之拍轻拍她手背,“且安心。”

怀钰怔然看着勉之背影,仿若救命稻草被抽走,指间空攥着未及出口的呜咽。

荣王妃面容和蔼,执起怀钰的手,将她引至府中。

周围下人投来异样目光,打探,好奇。

无声提醒着怀钰,此处并非她的归处。

荣王妃指尖虚点前堂方向,面染笑意,“王爷此刻正在前堂见客呢,想来那人等会你见着,你也会欢喜的。”

见及来人,前堂外下人通禀:“郡主归府。”

谢枕河瞬起身离座,朝廊下看去,怀钰一袭淡青裙裾,鬓边簪的玉骨玉梅,甚是清寒。

怀钰今日特意挑的陇安从前喜爱的色调。

谢枕河喉间如鲠横亘,颤巍一声:“陇安…”

竟当真是陇安,她与从前的外貌身形,相比变化颇多。

怀钰掠过谢枕河身侧,捧着锦匣呈给荣王:“今岁特备墨玉镇纸一方,望父王收纳。”

匣面映着荣王斑白鬓角,荣王眼底泛起泪光,“好啊,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他从前是万般不愿陇安进宫养于皇后膝下伴读二公主,他何尝不知是皇后为挟制于他。

已有过一次抛下陇安安危之事,他不能再让陇安陷于危难之中,再一次他未必还能接回她,实属是当年战乱不停,为护陇安,无奈之下才答应皇后此举。

谢枕河怔愣在原地,从前每逢年节便提着兔儿灯扑进他氅衣,银铃似的唤他“枕河哥哥”的陇安。

而今同他,连眸光都不曾扫来,为何会疏离至此。

荣王妃笑道:“陇安长久未回王府,可还记得谢侯爷?”

怀钰侧身,见一旁坐着与荣王年岁相仿的人,敛衽颔首示礼,未有说话。

谢侯爷长笑,“多年未见,陇安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初一之日为何会有外人至此,怀钰虽不明,到底不敢出言相问。

谢侯爷握拳抵唇闷咳数声,扬眉道:“枕河,你还愣在那儿作甚!”

谢枕河走回谢侯爷身旁,“一时失仪,父亲见谅。”

谢侯爷与荣王相视一笑,今日荣王特意叫人请他父子二人过来,便说明荣王心中还是认着陇安与谢枕河儿时定下的婚约。

荣王轻叩盏缘,温声相询:“回来路途上可还安顺?”

怀钰面露笑涡,“哥哥送我回来的,自是妥帖的。”

此言一出,忽闻盏底磕碰桌案的清响,只见得荣王夫妇俱是一怔,相顾默然。

荣王心中只觉着陇安过于依赖殿下,并非好事。

谢枕河的目光浸于怀钰侧颜,怀钰不停暗示自己调息凝神调整心态,既然已经做了那亏心事,冒用了陇安的身份。

承其位,必承其责。

怀钰唇畔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对谢枕河道:“别来无恙。”

觉察出她对他的疏离,谢枕河强压下翻涌心潮,“陇安,别来无恙。”

人间盛景,皆不及陇安一眼令他心生欢喜。

离午膳尚有半个时辰,荣王与谢侯爷有事相商议,怀钰见状知晓不便打扰,悄然退出前堂。

园中梅

花尚有余香,怀钰披着银狐披氅独自漫步于小径,不是玉梅,南夏更无雪景,不是她喜欢的景致,怀钰静看花枝,心中百无聊赖。

徘徊时,忽听得墙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怀钰抬眸望去,见唐羡好轻巧地翻过墙头。

“郡主。”唐羡好单膝点地时佩剑穗子尚在轻晃,“丰鄞,闭城了。”

唐羡好垂首,不忍般说道:“安仁,向西疆起兵了。”

清莲闻言惊道:“安仁,反了?!”

怀钰指尖凝在梅萼间,自高祖时,安仁便附属于大昭,小小附属国,既无强悍兵力,更无富饶物资,怎敢独反。

怀钰平静道:“天下分久必合,终须历劫火洗礼,方能见河清海晏。”

唐羡好将腰间密信取出拆开,趋前两步呈递,“红竹姑娘遣飞奴来信,郡主请过目。”

怀钰接过一览,“我说怎的,自我走后,平阳内一封密信皆无传回。”唇角勾起冷峭弧度,“他那样精明的人,素来谋无遗策,自是何事皆算着了。”

亏她逃得早,否则真会深陷于那泥泞不得挣扎。

“收好。”怀钰将密信递给清莲,眸中寒星明灭,又对唐羡好问道:“梗阳氏,如何?”

唐羡好回禀:“已将其带至螣纹司,目前还未发现有与他通信之人。”

怀钰走至她身前,意味不明的凝着她,“哥哥,他可知晓此事?”

唐羡好额角沁出细汗,惶恐:“郡主的事,我断然不敢告知旁的任何人。”

她虽是勉之拨给怀钰的人,但知晓何为忠心,何况这些年怀钰待她与她家人不薄。

“糊涂,鲁莽。”唐羡好如此行径,怀钰心生不满,“未有发现便将梗阳氏带去螣纹司,难免打草惊蛇,各国探子,总是会有些特殊手段传递消息的。”

唐羡目光坚定,“螣纹司的地牢,连鸟音都绝不会出现一声,一日十二时辰,皆有人轮值严加看守。”

下一瞬,唐羡好脱手镖径直甩向来人,谢枕河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夹于指缝间,指间渗出血迹。

怀钰呵问:“谁人?”随即振袖扫开横斜梅枝。

梅影落于二人之间,只见谢枕河指尖血珠蜿蜒,抬眸怔怔望着眼前之人。

他认识的陇安,从不会透出如此冰冷渗骨的语调,往日里连惩治恶奴都是轻声细语的,她是那般温柔之人。

唐羡好失声惊道:“谢小侯爷,怎会是你?”

唐羡好此刻一身戎装,软甲未卸,俨然一副刚从军机处出来的模样,朝中众人皆知唐羡好是勉之的得力干将,谢枕河自是不例外。

怀钰掌心按上腰间小剑,到底是敛了眼底狠戾之色,“清莲,我们走罢。”

谢枕河疾步上前攥住她小臂,急切道:“我绝非有意窥听。”

他原是想来寻她,赠她新年礼的。

他喉间微哽自续道:“可还记得我从前承诺过你之事?可惜随父去守边关数十余年,如今才得以回丰鄞,你可怨我?”

怀钰喉间斥声将出未出,回身见得他眶染赤霞,双眸中凝雾含烟。

怀钰怔忡良久,难移寸步,她曾在宋安的双眸中见过这般相似神情,檀口微启又合,终究化作一缕轻叹,心下愈发愧疚难安。

她是否应该告诉他,她并非他心中那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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