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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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虹死在水月谷,盛春时节,杜鹃花开得正好。
母亲死了,方撷真不愿留在那儿,可她连母亲的尸首都没能保住,瘫在地上哭嚎的时候,谷主武红英已命人拖走了方虹还温热着的身体。
之后,方撷真在坟堆、乱葬岗找了一天一夜,最终一无所获,她便死了心,费尽心思寻机逃离水月谷。
她恨自己出生的地方,若水月谷不像影子似的跟在身后,她和方虹原本可以在骆都生活得幸福快乐。
……绝不能让方虹白白死了。
方撷真誓必要为母报仇,然而等她跑远了、冷静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蠢——杀武红英和武绿华最好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是她还没有逃离水月谷的时候啊。
倘若没有逃,她本可以痛哭一场,再慢慢获取武家姐妹的信任,趁其不备,暗下杀手。可惜这机会已经没有了,既然跑了,就不能再回去,弄不好只会引人起疑。
方撷真要另想办法。
她首先得变强大,其次便是要寻得助力。
向民间普通的武馆求学,不知要学到何年何月;投身江湖门派,她也试过,却在初试时便被刷了下来。
方撷真四处打听,终于找到距扈县五十里之遥的血刃峰。
血刃峰立身江湖,却臭名昭著,方撷真只一开口,云峰主便愿意为方撷真解忧——杀人嘛,作恶嘛,有些人正是以此为乐。
然而血刃峰有一个条件。
他们不愿意帮助一个要为母报仇的正直女郎,却很乐意滋养出一个心肠歹毒的恶人。
只要方撷真在留仙原上杀满十个无辜的人,血刃峰便能动手,为她解除烦恼。
*
兔子烤好了,香喷喷的,方撷真知道哪块肉最嫩,便分给了程芙:“姐姐快吃吧。”
程芙轻嗯了一声,拒绝方撷真学武的请求后,木屋里便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她因此得到了片刻的清净,可是耳根清净,不代表心里清净。
程芙做不到不去想过去的事,她犹记得方虹颤巍巍向她行抱拳礼,动作生疏、眼神慌乱的模样。
——那女人毅然带女儿逃命,女儿活下来了,她却死了。
随年纪渐长,程芙已知人命最经不起摧折,却又最经得起摧折。
死的人轻易就能死,活着的人历经万险也要求生。
“谢谢。”程芙咬了一口兔子肉,的确非常美味,炙烤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就嫌老。
方撷真静心打量身边的剑客,眸光沉沉。
她与血刃峰的约定至今未能履行,十个人,实在太难杀。正面打单独斗,她肯定不是程芙的对手,下毒或是偷袭……
她做不出这等下三滥的事,取恩人性命,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方撷真摸摸心口,还跳着,还温热着,她的良心还在胸腔里头,她由此松下半口气,温声道:“姐姐不如明日再进城,外头起大风了,待会儿怕是有大雪。”
抬头一看,窗外果真如方撷真所说,无尽的浓云自天际线席卷而来,好似滚滚波涛。
留仙原广袤无垠,一旦迷路,弄不好便要冻死,溺毙于风雪中,天也快要黑了,属实没有必要在风雪夜赶路。
“恐怕不方便。”程芙面露犹疑,非要推拒一番才能安心。
“怎会?我那张床,够两个人睡。你睡床头,我睡床尾。”
方撷真真心希望程芙可以留下,她在留仙原过了许多个孤独的夜,真想有人陪她一晚:“你只管睡,我们两个人是朋友啊,何来‘不方便’一说?”
程芙手指微蜷,指尖不慎划过兔子烤焦的表皮。
她拜入师门后,便没有尝过字面意义上的孤单。但她天性不喜欢热闹,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方撷真便这般轻易地做了她的朋友?
她可还没有同意。
方撷真倒没有察觉程芙的心思,两个人一同经历过险境,一起烤兔子吃,她在程芙面前掉过眼泪,程芙也安慰过她,今晚她们还要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这当然叫做“朋友”。
她和骆都城里的旧友们就是这样亲,喜怒哀乐都不隐瞒,有了好东西便分着吃,到别人家留宿也是有的,原本不亲近的人两个人只要做了这些事,自然而然便能亲近。
风声簌簌,吹得木屋的门咿呀呀响,程芙冲天色做了权衡,如今之计,只有和方撷真共度一晚。
“谢谢。”程芙又咬了一口兔子肉,“我留下来过夜。”
如此便好,方撷真莞尔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哎呀,茶喝完了,我再烧一壶来!”
她的话很多,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么久,所有的大事小事新鲜事,都被她滔滔不绝地吐出。
至于程芙,当然是极不自在,方撷真太活泼太聒噪,和她某位交好的师妹幼时极像。好在她是敷衍塞责的高手,轻易糊弄过方撷真的热情。
慢慢地,方撷真察觉了端倪,对程芙的性情有了个大概体会,话少寡言、不爱笑,于是她便不再说那些又紧又密的话了,否则搞得程芙不舒服,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
冬日天黑得总是快,雪原上的夜晚实在无乐可作,太阳溜下地平线后,两人洗漱过,便在床上睡去。
程芙睡在内侧,面朝着墙,她仍是不愿多和方撷真说话。
可惜方撷真有话要问她:“程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怎能不知道你的?”
是这个理,世俗往往认为,交友应当坦诚,最起码不能叫别人只知道姓。
程芙答道:“芙蓉花的芙。”
“你的名字真好听。”方撷真笑了笑,“听说,我的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
亲娘还是养娘?程芙往天花板睨了眼,这问题的答案,恐怕方撷真也不清楚吧:“我困了。”
“好,我不说话了。”方撷真拉紧被角,眼睛眨了眨。
原来雪原上的夜这么吵,到处都是风声,吹得人昏昏欲睡,酣然入梦。
在梦里,程芙重温了前尘旧事,她六岁走丢,四处辗转数年,九岁时被澄意山庄收养。
那时她还没有拜师,却希望能被庄主收为徒女,可庄主摸摸她的脑袋,低头说道:“我这辈子,只收一个徒儿就够了,抱歉。”
后来程芙想了想,周庄主或许是觉得她天赋不够,才只要了裴雁晚。
程芙在剑术上的天赋的确不出挑,天才练一遍便能娴熟,她却要练七八遍。
这又没事,辛苦一些就是了,即便做不成最好的那一个,也得有中上游水平吧?
梦很短,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程芙寒浸浸地醒转,眼前蒙着混沌的黑影。
她睡懵了。
天色已深,唯有桌案上留了盏灯。
身边不见方撷真的影子,可这小木屋几乎一览无遗,人能去哪儿?
程芙放心不下,当即披衣穿鞋起了身,往窗边探——
方撷真竟在屋前练剑。
雪夜月明,剑气迟缓。
程芙未打扰她,只静心揣摩她的招式。
是水月谷的路数,程芙曾在论剑大会上见过水月谷徒子出招,故而晓得。
方撷真学得并不深,这些招式,在对阵三流之辈时自保尚可,与一二流高手过招,便不好说了。
只见她持剑一转,不偏不倚与程芙对上目光。
“啊!”像是做坏事被人发现,方撷真连忙收了剑,解释道,“我、我在练剑,外头没下雪了,还有月亮……我就练会儿剑。”
“我知道。”程芙为她的慌乱感到好笑,“我影响到你了?”
方撷真摇头:“没有打扰到我。我是怕我练得不好,招人笑话。”
程芙警惕地蹙眉。
不出她所料,方撷真小跑到窗边,隔着窗与她交谈起来。
年轻的女郎低眉垂眸,神情黯然又可怜:“阿芙,你为何不教我啊?我不复仇,我不杀人,我只想保护自己。”
程芙一言不发,将这女郎好生打量。
时间改变一个人的速度,是很快的,能在短短数日,就将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颓废,也能一日之间,便捧人入云端。
那么方撷真的变化是什么?
程芙未曾详细地窥见方撷真过去的面貌性情,也就无从回答这个问题了,她仅在对方脸上读出哀伤与恳求、孤独与希冀。
“程姐姐,我一个人在外头,孤苦无依。”
方撷为程芙的沉默心慌,徐徐挤出僵硬苦涩的笑:“……我虽不知姐姐师出各派,可我见你英姿飒爽、气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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